成都话“单（读二声）娃儿”指那些还没有长醒（不成熟）、说话办事不靠谱、没有出息或出息不大的男孩。它和北方人眼中的混混儿相比程度要轻些。混混儿在老成都人眼中是那种成天在街上成群打浪昏耍的年轻人，老成都人称这些人叫下四烂。

尽管单娃儿比下四烂的程度轻些，但在成都有女孩的人家中，父亲会在女孩该耍男朋友时，早早给她打招呼：耍朋友可以，但不要随便啥子单娃儿就给我带回来了！

第一次听老爸说单娃儿，是在大姐该耍男朋友时。那时大姐在攀枝花当知青被招去读师范校，她写信告诉老爸，一个同学对她有好感，征求爸妈的意见。只听老爸对老妈说：“我没有同意。还在读书，哪个晓得他二天（以后）是不是一个单娃儿喃！”

轮到小姐姐该耍朋友了。我们院子头有个男孩和小姐姐同龄，都到云南支边。他跟小姐姐耍朋友时，老爸老妈不知道。那年他们探亲一起回来，我们也没看出猫腻。有一天小姐姐回来很晚，老爸问她，说是跟院子头那个男娃看电影去了。老爸非常生气，女儿大了不能乱打，说重了又担心小姐姐常年在外心里有负担，以后不回家了咋办。我很少看见老爸眼里含着泪，他语重心长地对小姐姐说：“爸爸不是不要你耍朋友，是怕你在那里耍了朋友就永远回不到成都了！你不要因为一个单娃儿就把自己全部毁了啊！”

轮到我了。男朋友第一次到我家是大一的时候，他给我送考试成绩。同学来访，老爸老妈都没有异议。后来他来得勤了，老爸就不高兴了，问我，这个男同学跟你什么关系？我答曰：同学。又问：既是同学，怎不见其他同学来，咋个只有他一个人经常来喃？我语塞。老爸说：“你好不容易读到大学，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要这么早就把自己交给这个单娃儿了！”啥子喃？单娃儿？我当时又哭又闹地跟老爸吵，说这个同学这么优秀，咋个是单娃儿喃？你不同意可以，但你不能侮辱别个！闹得终于叫老爸让了步。这个他眼中的单娃儿，经过他多次谈话，最终过了关，成了我的夫君。

如今该我女儿谈婚论嫁了。前不久女儿在电话那端讲起她的男友，夫君很不了然，上网去查男友的信息，不断地故意找茬，说这男孩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女儿说得再好，还不是一个单娃儿！”我很吃惊，这哪儿像一个有现代意识的开明父亲说的话？！我告诉他当年我父亲说他是单娃儿时我的感受，我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男孩有没有出息，关键是他们彼此相爱就行！夫君仍然用惯用的轻描淡写语调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只是他现在要把我女儿带起走，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单娃儿！”

我有点明白了。在成都作父亲的男人心中，单娃儿还有这一层微妙的含意。（文 小罡 | 图 戴树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