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自古诗人例到蜀”,却往往忽略了另一文化现象:天府之国悬隔四海、远离中原,但每个时代都会从这里走出卓越的大才。蜀道上走出去了司马相如、扬雄、陈子昂、李白、苏轼、杨慎等“奇瑰磊落”的人物。“相如赋,太白诗,东坡文,升庵科第”。他们所取得的成就,也是最顶尖的。
地理上的天然内向,极易造成封闭独守,但四川在文化上包容开放,川人更有一种“走出夔门”的强烈愿望。出川的意义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激烈反弹、文化上义无反顾的跨越。苏轼出川之后,一辈子不是被贬,就是走在被贬的路上。乌台诗案,黄州突围,一蓑烟雨任平生。完成了为心灵而作的“二赋一词”,苏轼为精神家园寻找到了足以栖居的大地。
中国人的观念中,一个人若诞生在山清水秀之地,就有天地间丰沛的灵秀之气滋养。眉山是“千载诗书”的名城,苏氏家学渊源,始祖是初唐“文章四友”之一苏味道。宋代,眉山是全国三大雕版印刷中心之一。两宋300年间,眉山有进士880余人,全国罕见,连宋仁宗都惊叹:“天下好学之士皆在眉山。”北宋中叶文化全面复兴,几乎各个领域都出现了光耀史册的伟大人物。在这个产生巨人的时代,苏轼是巨人中的巨人。
雄奇灵秀的山水赋予了苏轼诗人的性灵,古代四川浓郁的佛教、道家气息则在另一方面影响了他的气质。也许正因为这种浸润,人到中年的苏轼化一路坎坷为自我生命的超越,使得儒、释、道奇妙地贯通融合,为中国人的文化性格注入新的基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在大地上吟啸徐行的东坡居士,不仅是千年来中国文人心目中的精神图腾,更成为整个东亚文化圈的国际文化偶像,其众多作品在周边的日本、高丽等流传甚广。一路坎坷,身处逆境,他却“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他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却不自怨自艾;他不仅留下传唱千古的诗文,以“东坡”命名的菜肴也足以成一桌宴席……他热爱生命中一切的美好,他关于人生的哲思依然影响着我们这个时代。(文 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