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南京中央农业实验所的小麦育种专家沈骊英流亡到四川,继续研究培育优良小麦品种。不幸的是,1941年沈骊英在荣昌实验所的实验室工作时,突发脑溢血,倒在了实验室。而由她培育的、在四川大规模推广的“中农28号”小麦品种,为抗战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科学界替女子争一席
沈骊英1897年出生于浙江,她的祖父是江南制造局的数学专家,父亲是留法的理学学士。1921年,沈骊英从上海神州女学毕业后,去到苏州振华女校教书。
1924年,沈骊英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韦尔斯利女子学院学习植物学。韦尔斯利女子学院是美国最优秀的女子学院之一,致力于培养改变世界的优秀女性,从这里走出了许多着名女性,包括冰心、宋美龄等人。当年冰心与沈骊英还是同学,冰心学文科,沈骊英学理科。
还在求学期间,沈骊英收到母亲的信,被告知父亲去世后留下遗嘱,希望子女中有一人学农学。沈骊英听从了父母的安排,随即转学到康奈尔大学攻读农作物育种技术。
1929年,沈骊英从康奈尔大学学成回国,第二年与康奈尔大学学长沈宗瀚结了婚。沈宗瀚早在1923年就从康奈尔大学学习农业后归国。夫妇两人志同道合,共同献身小麦的改良培育事业。
暴风雨锤炼出“中农28号”
1934年沈骊英在南京中央农业实验所从事育种工作,实验所农场种植了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1700多种优良小麦品种。这年春末,正是小麦快要成熟的季节,但有一天一场狂风暴雨袭击了南京,所种小麦都被摧毁,辛苦培育一年的成果付之东流。
就在大家心痛之时,沈骊英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从这些遭受狂风暴雨打击的小麦中找到能够抵抗暴风雨的麦苗。想到这里,她立刻拿着记录本到田里实地去观察那些歪斜的麦苗,记录它们受暴风雨摧毁的程度。田里一千多株麦苗,她对每一株都不肯放过。经过仔细观察,最终在麦田里发现了一株茎短粗壮的麦苗还顽强挺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来带回了实验室,对它进行精心培育。
沈骊英一再进行试验,这株挺过了暴风雨的麦苗不仅茎坚忍、抗病力强,而且产穗量大。1939年,实验所将这个品种在四川进行大规模推广,这就是闻名中外的“中农28号”。
然而沈骊英并不满足,因为“中农28号”小麦虽然有很多优点,但成熟期要长一点。因此她又将“中农28号”与我国早熟的小麦及其他优良品种做杂交育种实验,希望能够培育出更好的、更适合我国环境种植的品种。
时值抗战时期,沈骊英开展的研究工作很不容易,当年她已有身孕,又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随实验所西迁,她携带着小麦种子箱和历年育种的实验记录数据资料,由南京撤退到汉口,由汉口到长沙、桂林、贵阳……沈骊英毫不畏惧,忍受着各种困难,她借助迁移,将杂交育种的工作在湘、桂、黔、川各地试验,最终优选出9个适合我国种植的小麦品种,这9种小麦有4大优点:第一,产量比普通的小麦每亩要多收40至100斤;第二,抗病力强;第三,成熟期不仅比“中农28号”早,而且比普通小麦更早5天,不妨碍水稻的播种;第四,有强大的适应能力,种植适应范围广,长江上下游、淮河流域等地都可以播种。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过度工作,沈骊英的身体每况愈下,加上她因为怀孕、生孩子,患了严重的双腿剧痛症,每到夏天必定会发病,疼痛时连行走都非常困难,她甚至坐着滑竿,忍着疼痛,到田里去工作。
1941年10月7日上午,沈骊英在荣昌实验所实验室工作时突发脑溢血,倒在了实验室,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那时她才44岁,正值中年。她是我国第一位死在实验室的女科学家,被大家称为中国的居里夫人。
是科学家,又是贤妻良母
沈骊英既是一位优秀的女科学家,又是一位贤妻良母,她经常对朋友说,助夫之事业成功为第一,教养子女成人为第二,自己事业之成功为第三。
沈宗瀚为妻子沈骊英亲笔题写“是科学家是贤妻良母” 图片来源于1941年《新华日报》
沈骊英的丈夫沈宗瀚是一位享有世界荣誉的农业专家、作物遗传育种学家,成功培育出我国第一批小麦优良品种“金大2905”,该品种直到1997年还是长江流域产量最丰富的小麦品种。沈骊英去世后,沈宗瀚题写“是科学家是贤妻良母”刊载在《新华日报》上。
得知沈骊英去世,同学冰心撰文《悼沈骊英女士》,在文章里讲到上一年,在重庆的时候,沈骊英在开会之际带了一个孩子来看她,她们十余年没有见面了,谈起各自的工作,谈起抗战后的流离。冰心还向沈骊英为《妇女新运》杂志约稿,沈骊英说,“我不会写文章,也不会谈妇女问题。我说出来的都是一套陈腐的东西。”冰心对她说,不要你谈妇女问题,你只要报告你自己的工作,你自身的问题,就是妇女问题了。不久,沈骊英写的几篇文章发表在《妇女新运》季刊和周刊上,谈的都是小麦育种工作,其中最重要、最能表现她人格的,就是那篇《十年改良小麦之一得》。
邓颖超在重庆《新华日报》头版发表题为《中国妇女光辉的旗帜──沈骊英女士》的社论,这样写道,“沈骊英女士在科学的创造上,已经获得了成就,在民族抗战中,已经有了贡献。她是一位埋头苦干、努力精研、孜孜不倦、奋斗终生的最优秀的女科学家。”“沈骊英是中国妇女最光辉的旗帜,是中国科学界可骄傲的典型,是中华民族可贵的珍宝。坚持长期抗战的中国,正需要她。”
陶行知的夫人吴树琴这样写道——治科学,办公务,发明九品小麦,活人无数。开拓光明路,路上将无饿死鬼,路旁长栽平等树,与居里夫人并肩,流芳万世宁无故。
1945年,陶行知受沈骊英曾执教的苏州振华女校校长王季玉的邀请,到女校给学生演讲,他开场就说:“我一生崇拜三个女性,其中一个就是曾为振华学生后又为振华先生的‘麦子女圣’沈骊英。”又说:“希望贵校能继续产生像沈骊英先生一样的女圣,产生不被暴风雨所摧毁的女圣。”(文丨戚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