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古蜀人是经天彭阙下山进入成都平原的。那么,天彭阙在哪里呢?《元和郡县志》记载:“垂拱二年于此置彭州,以岷山导江,江出山处,两山相对,古谓之天彭门,因取以名州。”
天彭门不是一道门,而是圣地。相传“云亡者悉过其中”,即意指人死后都要从天彭门经过,才能达到“昆仑”仙境,如中原人认为人死后魂归泰山一样。能称为圣地之地当然不一般。天彭门以北崇山峻岭,以南却一马平川。循着这样的图景,我脑海忽地出现古先人下山路线图:龙门山——湔江——鸭子河(三星堆)。
古蜀人走出龙门山用了多长时间?他们为什么要向平原进发?这样的路线图说明了什么?数千年后,沿着这条线路前行,我们可以发现,先民们的足迹仿佛一粒粒种子,他们的迁徙路线,在无意中与后人的文明路线,高度重合。
古蜀人的艰辛历程
大约在公元前16世纪,“蜀族南下”,蜀人自经松潘、茂县越过山岭进入成都平原时,早期就生活在湔江两岸的湔山一带。蜀族得名于蜀山氏。蜀山氏族由来已久。中国第一部地方志《华阳国志·蜀志》第一句话就是:“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即在传说中的伏羲氏时代,蜀人部落就已经形成了。由于活动地域在蜀山一带,名曰蜀山氏。蜀山即岷山。蜀人很早就在岷山一带休养生息。
甲骨文中的“蜀”字有多种写法。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古文字学家孙海波在《甲骨文编》中列出20种;20世纪80年代初,《古文字类编》中列出4种;80年代末,《甲骨文字典》中再列出9种。许慎《说文解字》曰:“蜀,葵中蚕也。从虫,上目象蜀头形,中象其身娟娟。诗曰:‘娟娟者蜀。’”从“蜀”字本身的释义不难看出,古蜀人的艰辛历程。
相传,古羌人到了岷江河谷,变成了用野蚕抽丝的蜀氏。而他们来到这里并非一帆风顺,他们受到先在那里定居的戈基人的反抗。这段史实,反映在羌族最早的史诗《羌戈大战》和《嘎尔都》中。
羌人、戈基人摆阵比武,比劈柴,比用石头和雪坨拼打,比用木棍和麻秆打斗。三次交战,戈基人都失败了,羌人终于战胜了戈基人,在岷江河谷站稳脚跟。从这首史诗双方使用的工具(如石斧、石头、木棍)来看,?这场战争大约发生在石器时代。被羌人称为“窑人”的戈基人,居住在半山腰的石洞中。羌人的史诗《嘎尔都》说,羌人战胜窑人之后,双方便歃血为盟,保证今后互不侵犯。这样,两民族渐渐融合,于是就有了蜀人来自氐羌的说法。
古蜀文明时期共经历了五代蜀王:蚕丛氏长于养蚕,柏灌氏与鱼凫氏善于捕鱼,杜宇氏工于农耕,而后来的开明氏擅长治水。自此,古蜀国开始了延续达九代的繁荣的开明王朝时期。
从彭州磁峰镇看龙门山 ,苍茫的群山和繁华的场镇,倒映出了一条文明的迁徙轨迹
柏灌和鱼凫的得名
在古蜀先人迁徙的路径图系中,小鱼洞是一个重要的驿站。据传,古蜀人自高山而下,在湔江河边落脚,以打猎采果为生,开始生活比较安稳,但随着人口的增多,山上的野物越猎越少,他们的生活又变得较艰难。为解决吃的问题,他们开始在湔江河捕鱼,湔江鱼多水大,在当时的环境条件下,依靠简陋的工具要捕到大量的鲜美的湔江河鱼必须要掌握河鱼的生活习性。善于水性,善于捕鱼往往能得到部落的推崇,于是鱼凫便应时而出。他不仅精于水性,而且掌握了湔江河鱼的生活习性。
每年三四月份,缺少食物时就带领部落人到小鱼洞大量捕鱼,解决饥饿,固而获“鱼凫”美称,并被部落推选为领袖。蚕丛、柏灌、鱼凫乃古蜀国早期三代“王”。《华阳国志?蜀志》记载了先民艰辛的历程:山地文明的先驱蚕丛羌翻岷山,沿雁门东岸,越玉垒,过九峰,进入四川盆地边沿。平坦肥沃的川西平原点燃了先民们在此耕作生息的渴望。
龙门山中的白鹿上书院,彭州的白鹿小镇如今人气颇高,追溯几千年,这里也曾留下过古蜀先民的足迹
“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柏灌之名由此而来。
在历经柏灌王朝风霜雪雨的洗礼后,渴望土地的人们继续向四川盆地腹地进发,这支古羌族沿白水河、湔江顺流而下,至鸭子河源。着名学者任乃强先生考证,蜀族的这一部分,是从雁门关东岸的安山乡,沿着小溪,翻越高达四千多米的九顶山,进入今彭州北部的。彭州北端的大宝乡,正与汶川接壤。其间的白水河,从北向南,流入湔江。他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当这支蜀族经过几代生息繁衍,人丁兴旺后,这些台地就显得太狭小了。暂时不能回到茂汶,就只能顺着地势向南前进,一直走到湔江中游,即彭州市小鱼洞一带。
《华阳国志》云:“鱼凫田于湔山”。这里的“田”应该用作捕猎之意。鱼凫作为古蜀部落领袖早期活动于彭州山区,后来才迁移到温江的万春镇。
小鱼洞的传说还有很多,最具诱惑力的就是矿泉水滋养下的细鳞青尾鱼,这里的青尾鱼与湔江对岸大鱼洞的红尾鱼成为一景,这是小鱼洞镇乃至彭州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几乎每一个“小鱼洞人”都会背出有关细鳞青尾鱼的历代诗词。前有晋代左思和唐代杜甫,后有清代诗人李调元、王培荀。李调元欲求小鱼洞之美味挥笔写出《咏小鱼洞》:“四里坡而下,有泉水淙淙。散为百斛珠,如米跳自舂。谅无额可点,徒与乖供饔。我欲批其鳞,窟深不可踪,恐触餮饕怒,叹息姑尔容。”
据传王培荀更是个捉丙穴鱼的高手,在旅居小鱼洞时题诗《拙鱼》:“山丰风云涌怒雷,相衔入网那知回?源深疑接银河水,不向天孙乞巧来。”并在诗后留下注解:“出彭县西北七十里小鱼洞,其源有山,名琅岐;空中,深邃莫测,即弥蒙水也。中多细鳞鱼,极肥美。每风雷将雨,衔接而出,得其首出者,续了取以千百计,大者径二尺余。首出者惊脱,则余不复出。土人谓之拙鱼”。
“湔江南麓,鸭子河源,大小二洞宛然,水清见底,青尾、红尾两种鱼儿悠游其中;洞外湔江宽缓,野鸭嬉戏,怡然自得”。这该是一幅怎样优美的世间田园风景画?
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古蜀人自湔江顺流而下,向着文明靠拢,他们来到数十公里外的鸭子河畔。在这里,他们创造出三星堆等古蜀文明。
古蜀文明的“彭州烙印”
彭州市博物馆坐落于彭州市区内一处并不起眼之地,但这里陈列的一件件精美的文物,足可以震撼每一颗心。
“彭州昔号小成都,城市繁华锦不如”。元代诗人汪元量盛赞彭州的诗句,今天解读起来,或许另有一番意境。偏安一偶的彭州看似无足轻重,可古蜀文明的每一个细小的节点都与之藕断丝连。
巍峨纹阜,横亘西北境;九曲湔水,流溢东南界。彭州看似无足轻重,实者举轻若重。专家们在作考证时,就是三星堆、金沙遗址这样的辉煌,也不得不借助彭州的“窖藏文物”作重要参照。
青铜时代征战杀伐的社会演进历史中,兵器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代表一个政权的军事力量及国家实力。蔚为壮观的中国古代武器库中,蜀式及巴蜀式兵器在借助中原与其他地区兵器制作工艺的基础上,逐步形成了自己鲜明的地方特色及独异的风格。
彭州竹瓦街除出土多件青铜器外,亦有不少颇具特色的青铜兵器。致和乡东周窖藏出土的一大批青铜兵器则更为引人注目,因其浸淫在特殊的防腐液体中,至今保存完美,历经2000多年仍光亮如新,凌厉兵锋,灿然可见。兵器及其他器物上的“巴蜀符号”,是迄今未能破译的千古之谜。
中国青铜时代,一些大型的盛酒器并非一般的生活物品,它们是当时国家政权的神器重宝,是重大国事活动中用于祭祀天地、礼敬百神、朝拜祖先的神圣“礼器”。
青铜礼器是古代中国人的精神产品。彭州窖藏所出之青铜礼器,其铸器年代在商末周初,埋藏时间或在西周末年,其与“望丛禅让”即蜀国政权的更替密切相关。硕大的形体、优美的造型与繁富的纹饰,反映出蜀地青铜器铸造的精湛工艺。
国际史学界认为,从文化过渡到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金属冶炼技术。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中国的青铜文明,曾经不被国际史学界看重,直到成都平原的大型青铜雕像破士而出,吸引了整个世界的视线。巨大的青铜人像改写了中国的青铜文明史,令中国迈上了世界青铜文明的制高点。而彭州出土的窖藏青铜器物,无不使这一文明锦上添花。
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不断迁徙的历史。古蜀人从龙门山系沿湔江、鸭子河进入成都平原,在走过刀耕火种、游牧生活、农业文明和青铜文明过后,一步步走向繁荣和昌盛。(文 章夫 | 图 冉玉杰 甘霖)
沿着湔江顺流而下,古蜀先民们在几十公里外的鸭子河畔建立了灿烂的三星堆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