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我赶过一次考,至今还铭记在心里。
那是我当知青的第4个年头,这是“文革”后,1973年一次流产的高考。因为这次有一名叫张铁生的知青交了白卷,被称为反潮流的英雄,被一所大学破格录取,而那年考分作罢。
作为知青,我的处境与张铁生类似,认认真真扎根农村,和农民一起劳动。当时我担任生产队的一些工作,除了自己勤奋劳作,还得安排队里的一些事。我落户的地方离县城有50多公里,不通公路,较为偏僻。我接到准考证通知的时候,已是临考前头天下午4点左右了,我还在田里同农民一起给庄稼施肥。乡邮员在田边把通知交给了我,我才知道第二天就要考试了。
那时交通、通讯均不便,山里根本不通公路,许多农民连公共汽车都没见过,到县城全靠走路。一拿到通知,我急了,来不及吃饭,来不及换衣服,抓起一个小书包就往县城赶。
50多公里路啊,我走了8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两点多,我才摸黑赶到县城。城里早已是关门闭户,难见人影了。我敲了几家旅馆的门,不是没有动静,就是说客满,我只好在灯光昏暗的小街上徘徊,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孤苦伶仃又冷又饿。直到第二天早晨6点左右,县城街头才稀稀疏疏有了些人影。我找到一家早开的小食店,买了两个馒头,边吃边问县上的考点在什么地方。等我找到考场,天都大亮了。
考生已陆续进场了,我随着人流进了考室,才得以坐下来喘气。
同室的考生有30来人,我认识其中一些知青,彼此点点头。老三届的仅我一人,有几个是新三届的,也有一些当地的回乡知青。
这些人见我年龄大些,又是老三届的,把我当成秀才,考前他们都围着我,问这问那,还暗示我在考试中帮帮他们。
结果开考后,我却令大家大失所望。考试时,我有点紧张,自己做的题都要想许久,加之一男一女监考老师又特别认真,对我好像也特别关注。我的考位又在第一排,两位老师不时地盯着我,像是给我鼓励,反而让我诚惶诚恐无所适从。
直到几场考完,我都处在紧紧张张的状态下,没敢乱说乱动。
大学图书馆令多少学子向往 靳冬平 摄
那天上午考完语文后,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头也昏得不行。下场后,几个小知青叽叽喳喳地围着我,吵着要与我对题,我没有一点精神,只有叫他们陪我一起去吃饭,说吃饭的时候可以谈谈,大伙同意了。
那时没有盒饭,我们的钱又有限,只好去了一家便宜的小餐馆,每人来了一碗豆花,炒了一份素菜,要了一大碗米饭,就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着饭,一边谈着考试的事。
邻座有一位瘦瘦的中年男子,见我们说得闹热,也把饭端过来凑热闹。我们谁也没有问他,他却自我介绍说是这次来招生的老师。
大家一听,就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对他肃然起敬,几个女知青更是围着他,一个劲地探听起招生的事来。
那时的我们还很单纯,也没想那么多,一个搞招生的教师怎么同我们这些穷知青套近乎,还同我们一起上小饭馆。
几天考试下来,我们便同这位老师混熟了。后来我们每次吃饭,他几乎都在场,奇怪的是我们知青都有人为他买单,他一点也不客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一次他还对我们说:“这次出来招生,非常倒霉,刚下车,钱包就被小偷摸了。”
当时我真的太傻,听不出他语言中的暗示和弦外之音。还是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他除了混饭吃外,还暗示我们只要谁能给他一些钱什么的,在招生中他就可以帮忙。可惜那时真不懂。加之身上的钱仅能维持几顿饭,并无多余。因此,尽管那次考试我在县上知青中算佼佼者,名列前茅,却没上成大学。
一是那年出了个张铁生,考分不作数;二是政审也不合格,所以与大学无缘。直到后来恢复“文革”停止的高考,我才得以读书,年龄已是一大把了,那是后话。(文 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