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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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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历】60后 我的“第二次考试”
        发布日期:2019-07-25 15:16:16 来源:成都市下载bst365_365封号提现了没到账_365bet体育赌博

        高考改变人生?我一度怀疑这是个伪假设。那年高考前,我在县面粉厂当搬运工,每天汗流浃背扛着面粉包在轰隆隆的车间钻来钻去,虽说苦,好歹在城里上班,好歹可以吃到很好的集体伙食。但读完大学被分配回老家一乡村中学,住在蜘蛛挂窗、蝙蝠乱窜的地主老楼,看着大雪天冻得直挫牙花的狗儿,我常常问自己:这大学,究竟读得值不值?

        若干年后发现,这番比较实在是一种短视。不是说如今我早已通过百般努力携家人定居省城,完善了基本生计;重要的是,4年的大学生涯,从根本上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我生长于重庆巫溪县城,那是个被茫茫大山挤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小城,四周是起起伏伏的瓦房和坎坎坷坷的石梯,习惯了山溪般日复一日的单调漫漶,不知闭塞为何物。

        1978年夏天我高中毕业,在县面粉厂当了搬运工,月薪27元。小小厂房,面粉和尘土冲天飞扬,犹如冬天雪花儿漫天飘洒,每天下班时除了眼珠儿是黑的,整个人都死白死白像在演鬼片。

        1979年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三个年头,之前我愣头愣脑去报考美术学院,当然落榜。我横下心要拿下这一年的高考,咬牙花两个月工资买了台上海产的4B15收音机,想从英语广播讲座里捞几分,可才听两三天,就被醉醺醺的父亲抢走收音机,像扔酒瓶子似地扔到门前的小河里。我跳进河里捞出宝贝,捞出的终究是个不再吭声的哑巴。我怕爱喝酒的父亲再接再厉,把我整个人也丢进河里去,一时无语,幸好被伯父收容。伯父家的阁楼很小很闷,但在我心里是最好的黄金屋,阳光透过窗格儿照进一束束亮光,也照亮了我的未来。

        1979年初秋,当瓦蓝的天空将大宁河水映照得格外碧绿,我拿到了重庆师范学院(今重庆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在书店闲逛,绰号叫小狗子的邻居哥哥瞅瞅我,喃喃自语:死娃儿狗屎运,面粉堆里还刨出个大学生!

        我无法考证面粉堆里是不是可以刨出个大学生,只记得那年参加高考,百分题,数学只考了15分--哪是考的?我这个每次玩扑克都要钻桌子的笨家伙,平时在班上的数学成绩总是倒数一二名,这15分是我在选择题中跳大神般“划”出来的。但语文考了84分,历史、地理也考了83分。这暗示着日后我只会耍点笔杆子,不会理抹钱袋子。

        那年高考的作文试题是,将2000字的《第二次考试》缩写成800字短文--该文讲了个“善有善报的故事”:嗓音甜美的美丽女孩陈伊玲,因参加台风救灾患病而在次日的音乐学院复试中发挥失常,主考官苏林教授亲赴街区了解到真相后,决定破格录取这名姑娘。对我来说,这也冥冥中暗合了我后来的坎坷人生中经常遇到“第二次考试”一波三折,与人为善,关键时刻多有贵人相助。况且,这本来也是我的第二次高考啊。

        我考上的重庆师范学院有着浓郁的人文环境,尤其是图书馆,在我看来简直是最大的高考福利。之前,我在老家很少看到像样的书籍,更没听说什么世界名着。重师图书馆,是一座上世纪50年代修建的俄式图书馆,外墙上挂满爬山虎和七里香,藤蔓间不时有鸟儿飞来蹿去。面对浩繁卷帙,我在西洋美术史、二战史、武侠小说和古代边塞诗里一扒就是三四年。那些书和故事,那些混沌年代的人物命运,至今蹦跳在我脑子里并影响我的人生态度,譬如,如何从伦勃朗和曼施坦因身上看到巨大的人生顿挫,如何真正理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践行尝试,如何看待红尘中候鸟般来去的真情假意……我甚至无数次徘徊在秋月下,同先辈大咖隔空对话。

        金庸小说里讲了两种武林高人,一是郭靖般老老实实练百家功渐成高手的后知后觉者,一是虚竹般误打误撞在山洞遇到无崖子,凭空得到七十年真传的幸运儿。我显然属于笨鸟先飞的前者,有点小进步就欣喜释然。一如当年酷暑天背着面粉袋呼哧呼哧踩在滑溜的梯子上,心头总在数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把一袋面粉倒进搅拌机和成了湿面团儿,才舒展地伸伸腰杆儿。

        记得以前每次乘船过小三峡,行进到激浪滔天、千回百转的金银滩时,总看到船头立着个面庞黧黑、肌肉凸起的汉子,他嗨的一声将长篙竿儿戳进水里,用力一撑,船尾的艄公也顺势咬牙扳动舵片,让小船儿轻松扭头绕过险滩,溅起一片浪花滑出了险滩。滑出险滩,是当年峡谷里每个孩子在弄潮呛水时陡生的念头,也是长大后在我心里形成的人生隐喻。因为高考,我永远地卸下了沉甸甸的面粉袋,来到省城一家知名媒体做了记者,并折腾成一名业余作家,回头看真是五味杂陈。感谢那场伟大的高考改革,它改变了我和许多人的命运航向。(文 李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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